依然如旧

纵有千古,横有八方。前途似海,来日方长

早晚炸了这垃圾系统 第七十五章

飞蛾扑火——义无反顾。

不是愚蠢,只是明白自己的牺牲是有价值的。

主控室的门,开了。


建筑内部,922他们重重击了个掌,归属于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。他们拎起随身武器,弓身直奔门外。

游惑走在末尾,扣上单边护目镜,低头把战术手套收紧。

他和秦究了解这套流程,当主控中心毁损程度达到80,主控制权会转为半自动,移交到那个所谓的“s组”手上。

三年前,他们没能熬到这个阶段。

三年后,他们已经无所畏惧。

还剩20而已,他们的火力足够,人手足够,还有154和楚月守在外面接应,可以应对一切变故。

只是在这一瞬间,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感应,游惑脚步停了一下朝后看去。

他突然有点好奇,那个能够接管主控权的“s组”究竟是什么程序。

这一停,他就再没能迈出脚步。

因为主控台旁边悄无声息出现了三个人影,他们穿着白大褂,戴着薄薄的胶皮手套,正熟练地在主控台边操作。

其中一人按下按钮,主控台四周便围起了白色光屏,像一圈遮挡的幕布,游惑和他们三人一起,被围在“幕布”里。

游惑伸手试了一下,不出预料,接触到“幕布”的瞬间,战术手套的前端就出现了损毁,像是被削去了一片。

这是一圈防御。

不过真正拦住游惑脚步的并不是这个,而是那几位忽然出现的人,更准确地说,是其中某一个人。

那是一个高瘦的女人,脸色总是显出病态的苍白,即便如此,她依然很漂亮。

不是艳丽,而是凌厉又冷淡的漂亮。

她有着和游惑相似的眼睛,看人的时候总含着淡漠的光,好像永远不会热烈起来。

此刻,她正转过身来,用那样一双眼睛看着游惑。

她在打量,就好像她真的活着一样。

游惑钉在原地。

对上她目光的刹那,他的心脏跳得很重,血液在脉络里翻滚。越是这样,他的脸色越是一片冷白。

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,在这种场景下再见到这个生他养他的人。

曾经长达十一年的时间里,他们生活在一起,却并不比外人亲近。那么,时隔更长的时间相见,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对话。

你长大了。

还认得我吗。

这些年过得怎么样。

正常母子见面会说什么游惑对此非常生疏,但他想,无非是这些吧。

主控台边的女人扫量一圈,目光落在游惑拎着的金属炮筒上,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。

她说:“儿子,你要毁掉这里吗”

他忽然觉得有点荒谬。

心脏和血液在这一刻骤然冷却,他终于平静下来。

他以为至少会有个开场白,寒暄问候或是别的什么。但他转念一想,这确实是他母亲的风格,按照重要程度理智地排好序,然后直奔主题,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。

他看着对方,半晌之后反问道:“这里不能毁么”

“不是不能,是觉得有点可惜。”

女人的眼珠也是浅棕色,说话的声音缓而平。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具有说服力,好像她所说的才是最为理性的。

“这个系统投注了很多人的心血,活着的,还有像我们几个一样已故的。前后耗费了很多年,人力物力还有最先进的技术都在里面,毁掉就是白费了。”她顿了一下,又补充道,“你可能会觉得,我借助系统而存在,害怕消失才会说这样的话。其实不是,就连外面的那些人,那些一直跟系统较劲的人如果知道系统彻底被毁,也会觉得心疼和可惜。你相信吗,如果可以,他们可能更倾向于关停,而不是毁灭。”

游惑朝背后偏了一下头,说:“这话真假不论,你们先去问问外面那四千多人,他们觉不觉得可惜。或者去问那些还在考场里为了活下来拼命的人,毁掉这里他们会不会觉得心疼可惜。还有一群人其实最该问,但他们已经死了,死在各个考场里,你们要不试着去沟通一下沟通完了再来跟我说该不该毁掉这里。”

女人很久没有说话,只静静地看着游惑,不知是无话反驳还是什么。

半晌后,她开口说:“你在生气。”

“你小时候很少会这样生气,也很少会说这么长的话。”她似乎在回忆,语气居然有了一丝温和的痕迹。

游惑唇角平直,冷淡地看着她,但没有立刻打断。

“你那时候大概这么高,”她在腰际比划了一下,“很小,我有时候会觉得生命挺神奇的,这么一个小孩,是我的儿子。你很安静,不爱说话,不像其他小孩一样问蠢笨幼稚的问题,不会胡搅蛮缠,没有太激烈的情绪。我想象过你长大会是什么样子,我想应该不会有其他成年人的毛病。”

“很多人一辈子都陷在各种世俗的坑洞里,饥饱之类的也就罢了,还有一些很虚无的东西,爱恨这些总会让人变得不够理性,情绪明显,有时候甚至丑态毕露。我那时候想,你长大了一定不会是这样。”

她再一次打量这游惑,说“你看上去跟我想象得差不多,我很……”

游惑终于还是打断了她:“你有点误会。”

“什么。”女人一愣。

游惑说得冷淡:“爱恨你说的那些我都有,跟你想象的差很多。”

对方沉默下来,病态的脸色让她显得不通情理。她从回忆中抽离,平静地问:“是什么影响了你——你这些年在这里碰到的某些事、某些人吗?”

游惑没说话,也许是懒得说什么。但她知道自己说对了。

“可是,很可笑不是吗。这些都不是真的啊。”

她说:“这个系统的设计原理,就是借由磁场和脑波构造出来的世界,当然,你的一举一动依然牵着大脑,动用的神经几乎是一样的,所以筛选和训练的目的完全能够达到,但这并不是真实啊。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了,虽然不像系统一样无处不在,但也知道很多事情。即便后来系统失控,不小心误拉进来那么多考生,也都是这种情况。真正的他们可能正躺在某家医院的病床上,休克、昏迷或是别的什么,并不是死亡。”

“你所看到的那些,经历的那些,认识的人,做过的事都不过是大脑在系统中投照的虚影而已,为什么要为这些虚影陷入世俗,为虚影生气呢这些能算真实吗。”她说,“都是假的。”

“幕布”围绕的空间陷入一片死寂,她看着游惑的脸,像在努力感知他的情绪。但很可惜,她失败了,只能靠猜。

她说:“很难接受是吗。”

游惑摇了摇头,他说:“我只是在想,我跟你对于真实的定义可能不太一样。”

她问:“怎么不一样。”

游惑平静地说:“我知道我经历过这些,这就是真实。”


说完他垂下目光,利落地调整着武器的栓阀,然后冷静地抬起了炮管。

“我知道你十多年前已经去世了,葬礼我跪了全程,现在的你只是系统存留的残影。现在这个地方,你们是虚影,我才是真实。外面有等我的人,他也是真实。”

“而且……有另一个人告诉我,死了就是死了,无论在哪里。”

他轻声说。

“江淮吗?”

“嗯。”

她却是突然笑起来,脸上的肌肉有点僵硬,似乎从未笑过般的僵硬。

“可你凭什么认为她说的都是对的……难道她不会说谎故意骗你吗?”

她与游惑如出一辙的浅棕色眸子看向她的孩子,可是里面却并没有什么温度。

“别忘了……”

“夏暮商是怎么死的。”

“他可是因为救你,才死掉的。”

游惑抬起眼,隔着冰冷单调的金属台、几步之遥的空间以及十数年的时间,对那个跟他面容相似的人说:“夏姨也在吗?”

他答非所问,或者说,忽略了那个人的问题,问了另外一个。

他突然觉得有点无意义。

毫无意义。

“你说我小时候很少生气,也很少说很长的话。”他低低地说,似乎在回答,也似乎在反驳。

怎么可能啊。

他小的时候,没少被楚月的恶作剧气得够呛,也没少和夏暮商吵得不可开交,更有很多次因为各种原因和江淮讨价还价,甚至被来看弟弟的夏季白评价说这小家伙的嘴可真够俐的。

她说她家也有一个小孩,平时也不太说话,但是一和她爱人碰上就吵个天翻地覆。

有机会让你们见个面。她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。

那时他还很小。

他曾经以为母亲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,然而事实上他童年里充斥的或欢喜或难过的过往里,都没有她。


“小时候的事情太久了,你去世的那天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,都记不清了。就当这次见面是一个机会,我认真跟你告个别。”

“你可能没什么兴趣知道,但我还是说一下。你弟弟过得很好,我也很好,我们关系还不错。

曾经某个极偶尔的瞬间,游惑有想过,如果时间倒流回到十几年前,他再见一次自己的母亲,会对她说点什么。

他以为自己会问个原因,问她为什么会做那些事,为什么要占用他的眼睛,有没有一瞬间觉得后悔。

但真正见到的一刻,他发现自己比想象的冷静得多,并没有执着于这些。

她生下他,养大他,却并不太喜欢他。

这个事实其实没那么难接受。

“就这样吧。”他最后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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