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晚炸了这垃圾系统 第七十六章
大门之外, 一墙之隔，四千多人在欢呼雀跃, 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成功了。但游惑和秦究却变了脸色——这跟预料中的不一样。
按照预计，当主控中心的毁损程度达到100%，建筑会变为废墟，只剩下核心主控台。
核心主控台固若金汤，只会在最后1%的临界点上出现防御漏洞。如果抓住那几秒钟的时机, 轰开主控台，系统最脆弱的东西就会暴露出来。
那应该是一个类似芯片的东西，肉眼难辨，和当年放在游惑眼睛里的差不多，被称为系统的核。
到这一刻，游惑他们有两个选择。
要么，用修正程序去干扰“核”, 强行让系统产生自我纠错意识，陷入自毁状态。而在自毁之前, 按照规则，它会把所有人扔出去。
要么, 他们可以等S组彻底消失，拿到系统的主控制权。只要一道指令, 就能放所有人自由。
但是现在, 主控中心正在瓦解, 他们既没有拿到主控制权, 也没有见到核。
狄黎不知道这一切，他高兴地一回头，却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人。
狄黎：“？”
“于闻？”
没有人回答他。
陆虹生看着秦究耍帅似的说出那句“我来找我的真实”，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摄像头。这一段她绝对要留着，和他拍皮球那一段放一起。
只不过目前来看，似乎有了新的情况。
她溜到狄黎旁边。
“你找什么呢？”
“于闻啊。”对方紧皱着眉，“我没看到他。”
“你给他打个电话呗。”陆虹生莫名其妙。
“对啊！”狄黎眼睛一亮，秒速拿出手机，然而先他一步，一个电话打了过来。
“呦，这不先来了吗。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“于闻”二字，陆虹生调侃道。
狄黎没想那么多，他接通了电话。
“喂？”
电话那边却只是风声阵阵。
“喂？于闻？”
电流的声音此时却清楚地流淌在这片凝固的时间里。
“……学霸？”
过了不知多久，或许是几秒钟，或许是一个世纪。
“啊……没想到居然打到你那里去了。”
于闻的声音很低，低得奇怪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
陆虹生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对。
“我让一个监考官捅了一刀……好像是什么K……我看见他衣服上写着。”
狄黎的手机好悬掉下去。
于闻似乎意识到他想说话，勉强提高点声音：
“别说话，你们先听我说。”
“那个主控装置废掉之后也不行，得找一个什么……等等我现在感觉脑子不太转。”
“你冷静点，你在哪。”陆虹生咬着牙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于闻半倚在墙上，这里是一条昏暗的小巷，他捂住自己的腹部。
“对了，一个什么……什么核？对，好像是。”
他缓了口气，接着说。
“被藏起来了……我不知道藏在哪……那个k他不见了。”
“就是……不见了，不是走了。”
“销毁了核，才能毁掉系统——你快跟我哥说一声！”
于闻的声音突然大起来，而代价就是一连串的咳嗽。
陆虹生突然想起了什么。
她转身冲向楚月他们那个地方，临走前冲着电话大喊：“你稳住，我们马上来——放心，咱们铁定赢！”
就算不赢，她把自己搭进去，也得赢。
【老大？】
【a？】
【你们在听吗？】
“在……”游惑看向主控台。
他和秦究都没有走神，他们只是忽然间想到了一个答案——
楚月。
广播里突然响起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，像是什么人突然站起了身。
接着，一个很轻的女声在旁边响起：“154。”
她出声的一瞬间透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茫然，但下一秒就沉稳下来，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，“有事跟你说。”
听到这句话的时候，游惑脸色一变。
他想说等一等，想跟楚月说别冲动。但下一秒，广播进入了静音中，就连滋滋的背景音都戛然而止……
第二休息处的废弃公寓里，154看着被暂停的广播，听见楚月深吸一口气，说：“系统的核应该藏在我这里。”
“我当初跟a一样，眼睛都被植入了东西，你是知道的吧？我想，那个核大概就藏在里面。”
其实长久以来，她都觉得自己比游惑幸运一些。同样是学习的对象，是系统内的特殊存在，他们的经历却千差万别——
被模拟声音的是游惑，被24小时紧盯不舍的是游惑，被拱上高位又踢出系统的是游惑，被清除记忆和过往的还是游惑。
相比之下，她几乎没有经历过太大的起落，没有受过任何伤害性的处罚，就连眼睛里的东西也比游惑的更安分，一旦关停就再没有过动静。以至于她甚至偶尔会忘了，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始终跟着她。
很久很久以前，曾经有同事对她说：“明明你和a都是主监考官，怎么感觉系统有点偏向他？各种场合之下，受到强调的都是a，你好像总是被淡化和遗忘的那个。”
她当时回答说：“你弄反了，我可能才是被偏向的那个。”
她花了很多时间去琢磨，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偏向。
直到今天，她终于明白了……
因为系统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她身上，不希望别人注意到她。
它笃信这是最安全的地方，因为a不可能贸然伤害她。而只要a不动，其他人就不成威胁。
但是很遗憾，它还漏算了一个人——她自己。
楚月指着自己的眼睛说：“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做完了，只剩下最后这一个，154，帮我一个忙。”
“别。”154沉默瞬间，说。
“大局为重！”楚月一愣，完全无法理解他。
“你眼睛什么都没有。”
“？”
“真的……江淮姐留下的笔记里写着呢。”
另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。
“别想这些……她没能护住游惑是因为那是他母亲的决定——那她怎么可能还不护住你？快走，咱们要来不及了！”
“怎么了？”这回154都有点茫然。
“于闻！”陆虹生一路跑过来，她气喘吁吁地说，“定位他………可以的吧？”
系统现在还崩不了，也不知道那个k到底做了什么——他可能不是人。这是154的观点。
“的确，他就像是系统的伴生物。”922同意。
“k……killer？”游惑眯着眼睛，突然扭头看向沉默的楚月，得到了对方的点头。
楚月沉默着，她看向游惑。
他的手在抖，她想。
狄黎一直不敢挂断电话，此时据于闻打来电话明明只有几分钟，可是他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。
汽车似乎要飞起来。
“于闻？于闻你听得见吗？”
“于闻！”
他慌得不行，可是又只能逼着自己冷静。
“听得见。”
似乎很久很久以后，那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，只不过没有了熟悉的欢快与跳脱。
“学霸……你好吵。”
“你稳住。我们快到了。”狄黎感觉自己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。
他拼命地眨了眨眼睛，试图将泪水逼回去。
“我知道……”于闻轻声说。
“真的疼啊……”他嘟囔着，梦呓般地说，“我哥从来没告诉过我挨一刀这么疼……”
狄黎想哭。
“好冷啊……怎么这么冷啊。”
那一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。
“你别睡！”狄黎叫起来，“别睡！我告诉你于闻你不许睡！”
“你跟我说说话，行不行——你别睡！”
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抖。
狄黎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在一本探案小说中看过，里面有两个人在类似这样的时候，他们怎么做得来着……
对了，互背圣经。
但是他们不信上帝。
狄黎眼睛一亮。
“我们背诗好不好，就背这个诗——花间一壶酒，你不是最喜欢李白了吗，对吧？”
似乎又过了很久，电流和风声里才飘来另一个人的声音。
“学霸……”他似乎在抱怨，“我困死了，你怎么还让我背诗啊，好不容易考完试还让我想起来……”
“别说那个，你要是背不上来我瞧不起你。”狄黎说。
“那你开始吧……第一句什么来着？我古诗考试也不喜欢遇见要填前一句的诗……”
“花间一壶酒。”
“独……酌无相亲。”
“举杯邀明月。”
“对影成三人。”
“月既不解饮。”
另一边没有传来声音。
“月既不解饮……”狄黎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。他又念了一遍。
他的心脏疯狂地跳起来，好像要冲出他的身体。
他感觉脸在发热，手却冷的要命，他听见他冲出口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：“于闻——
你不许睡！”
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电流的声音。
“影徒随我身。”狄黎茫然地念了下去。
“暂伴月将影，行乐须及春。我歌月徘徊，我舞影零乱。醒时同交欢，醉后各分散。”
他把自己缩起来，最后的声音里终于多出了哭腔。
“永结无情游，相期邈云汉。”
陆虹生坐在一边。
世界太安静，只有电流的声音，窸窸窣窣，然而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下听得清清楚楚。
只希望这不是死神的低语。
于闻安静地坐在那里，身边是隐隐亮着屏幕的手机。
为什么是他呢？
他想，这绝不简单。
他必定有什么特殊之处。
他的脑子很僵，痛得要命。
奇怪……他迷迷糊糊地想，为什么肚子被插了一刀，脑袋会疼？
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有过一次头疼……好像是在镜像人那个小镇。
对了……那时被插进另一个时间里的，只有他。
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，他扭头，看向身边。
他的特殊之处，他与系统的联系，或者说……
他和系统有关的人的联系。
他抓起手腕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鲁班锁。
它太小了，但是却明显能看出来是陆虹生那个鲁班锁的缩小版。
那是他小时候游惑给他的。
他看着将烧过来的火，沉默片刻，毫不犹豫地撑起身子，不顾疼痛——好吧，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，他只是冷。
小小的鲁班锁被丢进了火里。
难怪那个k非要他交出什么“核”呢……他想笑，但是已经没有力气挑起嘴角。
这个让人上哪里找去。
一个瘦小的少年在梨花树下捡起了一个小小的鲁班锁。
“我找到了！”他向身后的人挥挥手。
一个小姑娘在一片死寂的小镇里，在那个房子前面，丢下了一个鲁班锁。
以它为锚点，她就还能回到这个时间。她想。
一个少年挠了挠头，茫然地看了看四周。
他长着一张和于闻一模一样的脸。
他捡起了那个鲁班锁。
时间开始流动。
鲁班锁被火舌吞噬的那一刻，响起了系统变了调的声音：
【自我清除程序中断。】
【检测到修正内容。】
【内核自检已开启。】
【错误。】
【错误。】
【错误。】
……
无数声“错误”机械地重复着，像一条漫长的望不到边的路。
直到某一刻，这种重复终于停止，系统的声音由冷静到粗犷再到扭曲，像烤化了的冰，它说：
【自检结束，系统故障等级s，考试全盘终止。】
【本次运行共计6年1个月零7天，参考人员26921人，现存11582人。所有人员将在5分钟内清出系统。】
【自毁程序正式开启。】
话音落下的一瞬间，长风高卷，尘雾翻涌。
只是此时，这一切，不再是死神的脚步。
“于闻！”
他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人在喊他。
似乎是狄黎。
怎么还哭了，学霸……
他想笑，但是没有力气睁眼。
隐隐间，他似乎看见了几束光。
一个人把他抱起来，好像是他哥。
可是哥，你的手抖什么，我本来就头疼。
黑暗对他来说很陌生，但是向他奔来的那些人，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
“你怎么会相信他们？”他想起了k之前对他说的话。
因为我知道，我敢为他们死。
他们也是。
12822个独立考场开始分崩离析，这些蜂巢一样的土地上发生过的种种，生死爱恨，悲欢离合，从这一刻起将不复存在，也会永久存留。
有人哭，有人笑，有人茫然，有人惊叫。
楚月在无端嘈杂的背景中眨了一下眼，
她想起不久之前154的话，他在路上问她：“害怕么？”
她知道他在问什么，他们知道她的眼睛里没有东西，但是她对此并不知情。所以在坚定下来的那一刻……你害怕吗？
她想，这有什么可怕的，她有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，无论如何，他们都不会丢下她。就像她永远不会辜负对方。
从此以后，他们自由了。
很奇怪，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，有那么一瞬间，她却想哭。
最后的最后，楚月想，她看见的还有硝烟散尽后不知多远之外的夜空，星星点点，有模糊的亮色直铺到天边。
那是系统里永远看不到的景色，是万家灯火，是喧嚣人间。
人间烟火。
———
明天正文完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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